上神他被我養死了

桃花流水?惾蝗?(1/2)

    五十州府,即便是神,也是無法在三日內翻遍的。樓嵐起隻能折衷取法,隻到每一個州府的綠蟻醅尋找。離開澶州後第一站是貝州,德州沒有殷希聲,卻有一壺倒金樽,這也是殷希聲和樓嵐起常對飲的烈酒,意義僅次於紅泥。澤州的綠蟻醅,是一盤現做的豆糕;景州,是琦戶堂送來的參酒;淄州是一碗魚丸湯;海州是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海珠;宋州是酸倒人牙的不知名果幹;申州是豆腐羹;汴州是一個小玉雕;瀛洲和涿州各是一張熊皮和一對狼牙…殷希聲走過的每一個地方,都備了一份樓嵐起的禮物。再走過媯州,樓嵐起便要施展千裏一步的術法趕回澶州赴三日之約了。媯州是色目人的聚居地,在滿是異瞳異發的土地上,綠蟻醅黑發黑眼的掌櫃顯得格格不入。“為什麽到這裏來?”樓嵐起疑惑地問,“媯州也有人喝酒麽?”“很少。”掌櫃實話實說,“但主人有命,但凡人足可踏之地,都要有綠蟻醅。”樓嵐起“嗯”了一聲,心情有些沉重,樓霧起擠了擠消沉的弟弟,雖然光團沒有四肢,但樓嵐起還是知道哥哥給了自己一個擁抱。“沒關係的。”樓嵐起小聲道,“我很好。”掌櫃給了樓嵐起一個精心封裝的木盒,巴掌大小,蓋上是半身為魚的殷氏家徽。沒事且很好的樓嵐起捧著木盒,失魂落魄地走出綠蟻醅。媯州的街邊路上來去的都是色目人:藍眸如汪洋瀚海,綠眸如三春柳色,樓嵐起一路走著,卻沒有看見哪怕一雙灰眸,一雙如晨霧湖麵,或雨前山間的灰色眼眸。樓嵐起隨手拉住一個路人,被抓住的人訝然回首,樓嵐起才發現他有一雙燦金的瞳眸,如同眼中盛開兩朵金盞。“你…你認識越別枝嗎?”樓嵐起結結巴巴地問。“抱…歉…?”媯州自有一門方言,路人通用語說得不算流利,但也還清晰,“我…不認識。”“抱歉。”樓嵐起放開了抓住人的手,失魂落魄地往前走。樓霧起等到了無人處,才從刀鞘裏出來,顯出身形:“來,出來。”樓嵐起也顯出身形,垂著頭,視線隻盯著自己的腳尖。樓霧起捧著樓嵐起的臉,把他的頭抬起來:“哥哥教過你什麽?”“不退不避,力所能及用盡全力,力所不及還有哥哥。”樓霧起輕吻他的發頂,空閑的一手包住樓嵐起拿著木盒的手,把木盒托起來:“打開它。”靜靜地躺在木盒裏的,是一葉銀杏,金製的葉麵像扇子一樣地舒展開來,其上栩栩如生的葉脈交橫如一副寫意圖畫,葉梗處刻一個“嵐”字,銀鉤鐵劃,遒勁有力。樓嵐起隻覺得有些眼熟:“這是什麽呀?”樓霧起笑道:“你不記得了?小時候院裏有一株銀杏樹,你喜歡得不行,總愛去拾它的落葉,有一回你在院裏拾得久了,受了風寒,母親發怒著人砍了那樹,你也生氣,便大哭不止…”樓嵐起尷尬道:“沒有這種事情吧…”樓霧起道:“哪裏沒有?那金葉子還是我送給你的,你那時腫著一雙眼睛,非要在葉柄上刻字,還劃傷了手,又哭了好一頓。”“喏。”樓霧起示意,“就是刻的這一個嵐字——但這字可比你那時好得多。”樓嵐起輕輕拿起金葉,葉片的另一麵上,葉脈勾連糾纏,分明是一朵盛放桃花。回到澶州,正是三日之約到期的時候。綠蟻醅罕見的關著門,掛著“今日歇業”的木牌。樓嵐起抬手推了推,門隻是虛掩著,樓嵐起於是舉步入內。掌櫃等在店裏,交給樓嵐起一個信封。樓嵐起不明所以地接過,一邊疑惑問道:“這是什麽?”掌櫃抿著唇,搖搖頭不說話。樓嵐起走到那張為他專設的桌前坐下,桌上早已貼心地點了一支燭,半掩屏風溫柔地包圍著桌前的人,將他護在獨立世間的一方世界中。樓嵐起就著燭光,展開信紙:“見字如晤。又是一春花季,晨起甚喜,便決定給我的小桃花寫一封信。我性愚鈍,窮盡四十載光陰,才知人間沒有樓嵐起,一切還是照常運行。樓嵐起離去的每一年裏,山也老去一歲,水也老去一歲,平凡世界的庸俗者殷希聲,也一歲一歲老去。樓嵐起對人間並不那麽重要。但樓嵐起對殷希聲卻比人所能知的更重要。樓嵐起回來時,山仍老態龍鍾,水仍老態龍鍾,殷希聲卻突然返老還童——當一個人有一個小朋友時,他是決計不敢衰老的。我將綠蟻醅拆出殷氏,盼若全世界棄你而老去,回家時候,還有一口紅泥。虛度甲子,不曾開悟。若聖人的歸宿是相忘江湖,我當為世間最執迷一凡夫。庸俗者將永遠念你,卻盼你早日將我忘記。致此動人春景,與我珍愛小桃。庸人止筆。”桌上的白燭已經燃了許久了。掌櫃不知樓嵐起何時會來赴約,早早便點上了蠟燭,樓嵐起閱至止筆一句時,蠟燭將將燃盡,殘餘燭淚在黑木桌麵上結出一朵雪白的小花,像吹雪入室,也像梨花穿堂。掌櫃正靠在櫃台邊算賬,屏風倒地的巨響唬了他一大跳,樓嵐起跌跌撞撞地跑出來,死死地抓住掌櫃的衣袖:“他在哪裏?他在哪裏?三天前…三天前…他在這裏對不對?你告訴我啊!他在哪裏啊!你告訴我啊…”掌櫃試圖把衣袖扯回來,但樓嵐起抓得死緊,仿佛那片棉布是懸崖稻草,是瀚海浮木,是他僅剩的憑依。“三天前,主人確實在小店。”掌櫃無奈道,“但主人現已經走啦,寫完信就走啦,就在昨天,小公子您抓著小的也沒有用啊…”“他去哪兒了?”樓嵐起追問,“你說啊?!”掌櫃苦哈哈道:“主人不說,小的也沒問呐。”樓霧起察覺樓嵐起的失控,當機立斷奪過了雕像的操縱權,放過了遭受無妄之災的掌櫃,強行將樓嵐起帶離綠蟻醅。樓嵐起和哥哥鬧:“你幹什麽呀!”樓霧起冷聲道:“我不記得曾教導過你強人所難的姿態。”“可是…”“有什麽可是?”樓霧起道,“不見這一麵,你便將他忘卻麽?若你也能永遠念他,何苦不念他願你所見的最後模樣,而要強求這一場彼此難堪?”樓嵐起沉默許久,許久,他才又小聲道:“希希特別好吧?”樓霧起也軟下聲音:“很好。”樓嵐起打起精神,語氣活潑,帶一點稚氣的炫耀:“你若能見到他,一定更喜歡他。”樓霧起發自內心道:“我已經很喜歡他了。”樓嵐起又沉默下去,樓霧起也沒有說話。又是許久過後,樓嵐起語帶困惑地問:“老去是什麽樣的呢?”“不知道。”樓霧起說,“我也沒有老過。”“那…”樓嵐起抱著一腔天真,和滿懷期待,小心翼翼地問,“他說我在的時候,殷希聲就不會老,是真的嗎?”“是的吧?”樓霧起也不太確定,“你信他麽?”“希希從來不騙我。”“那就是了。”“我有很長很長的壽命的話,他也會長長久久地在麽?”“是這樣吧。”“哥哥也在嗎?”樓霧起失笑:“我不是一直在嗎?”“好的吧。”樓嵐起語氣輕快,像是終於做下了一個久慮的決定一樣,連呼吸都是如釋重負的。下一刻,雲中君的鞘內陡然一空,原本神情木然的雕像瞬間鮮活起來,不笑不動都堪成詩可入畫的臉上綻開一朵燦笑,明若金盞,豔如春桃。樓嵐起一手是木盒,一手是信,想要活動活動肢體,隻能原地轉一圈,扭了扭腰:“有點僵硬…”樓霧起在他旁邊顯出身形:“石雕麽,習慣就好了。”樓嵐起把信小心收進貼心口的衣襟裏,右手拿著木盒,把空出的左手伸出去。樓霧起笑了笑,自覺去牽弟弟的手:“走吧。”樓嵐起裝傻:“你帶我去哪裏呀?”樓霧起笑道:“還要問麽?”“要呀。”樓嵐起說,“我要回家的。”“哥哥牽著你,去哪裏不是回家?”“是哦。” 本章尚未完結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---->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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